【外公七十大寿贺】少年郎
人老，觉少，天才蒙蒙亮，老明头就睁了眼。
呼啊……又是美好的一天。
乐呵呵的起床洗漱，对着镜子仔细理了理微霜的鬓角，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换好衣服，臭美的低头欣赏了一会儿，抚平衣角的褶皱，这才出了卧室的门。进了厨房把早餐的东西准备好，天才大亮。
上了年纪的人是比年轻人更懂得爱惜自己，他在院子里打了小半个时辰的太极，就看见了晨跑回来的老伴。
“老师。”老明头停了动作冲着老王头笑，眼角有了褶子但还是一脸阳光。
老王头点点头，上上下下打量：“今天怎么想起穿红色了？”
“嗨，看着喜庆嘛。穿衣服还要什么理由啊。”老明头挠挠脑袋，挠到一半又赶紧停下捋好被自己弄乱的发型，“您看我这样有没有点‘鲜衣怒马少年郎’的感觉？”
老王头笑骂他一声臭美，年纪都大了还这么花里胡哨，弄些有的没的。
老明头顶着一脸笑意钻进了厨房， 不出五分钟，端出一碗冒着热气的阳春面来，老王头一看，嗬，面上撒着葱花，还打了个糖心蛋，看起来甚是不错。
“今天怎么这么精致？”老王头问老伴。
“嗨，高兴嘛。吃饭还要什么理由啊？”老明头满脸大白牙的回答他。
吃完了面，老明头拉着老王头，硬是要出去遛鸟。老王头舍不得他的军旅频道，老明头就扯着老伴的袖子，挺大一人了还撒娇。你别说真有用，老王头这就关了电视同他出门了。
一路上老明头显得格外的兴奋，提着鸟笼雄赳赳气昂昂，跟个打了胜仗的将军似的。路上遇见小孩了他就给人一把糖，路边干活的清洁工大爷也接受到了他的亲切慰问，太得意差点被摩托车刮到他也是笑着说没事。
老王头看着不对劲：“你这是……学雷锋？”
“嗨，开心嘛。做好事还要什么理由啊。”
得了，又是这一句。老王头已经不管他了。
就这么跟状元游街一样走了一路，突然一个小孩撞到老王头腿上，老王头低头去看，小孩倒是没被他生来的严肃模样吓跑，抱着他的大腿软软糯糯的说：“爷爷，我想听你讲故事。”
是了，以往明台常给小孩们讲故事，但从来没有孩子让他讲过。老王头的视线落在小孩手上，一串亮晶晶的糖葫芦在太阳底下闪着光。
王天风对糖总有种近乎偏执的喜爱，想来是前半生过得太苦，对甜的东西都有着向往，比如小孩甜甜的笑。
“你想听什么？”老王头摆出了最温和的样子对小孩说。
“我想听爷爷打仗的故事！”小孩脆生生的嗓音着实让老王头惊讶了一下。后头街巷里又涌出来一群孩子嚷着要听故事。
“……好啊，我给你们讲讲我年轻时候的故事。”老王头笑着应了下来，开始给孩子们讲起遥远的战争年代的那些人和事。
时间真是能磨平一切，从前那些沾着鲜血和冤魂的往事如今再翻阅起来也不过就是泛起一点灰尘和苦涩。孩子们甚至不知道他讲的这些人都是谁，但他到现在都还清清楚楚的记得，他们是怎样用满腔热血溅染祖国河山，换来如今孩童手上裹着糖的山楂的。
老王头沉浸在回忆之中，老明头冲着孩子们勾了勾手，一个孩子悄悄从听故事的队伍里溜了出来，往街头那边窜去了。
故事讲完了，老王头感到一阵解脱，像是把从前所有的苦楚一并吐了出来那样松快。
孩子们突然嘻嘻笑着跑了，老王头在原地有点不知所措。
“老师。”老王头转过去，被老伴牵住了手。老明头像许多年前一样，拉住那只枯瘦的手，在手背上落下虔诚的一吻。
老王头一下子有点反应不过来，却听身后又是一阵喧闹。转过身去，小孩们扬着大大的笑脸，没人手里一根晶晶亮的糖葫芦递到他面前，看着娃娃们晶晶亮的眼神，他的眼睛里好像也有点晶晶亮的东西。
娃娃们举着糖葫芦，呼啦一下全都凑到明台身边，王天风跟着看过去。孩子们的簇拥下，明台手里拿着一张糖画，飞扬的字他一眼就认出出自谁手——“生日快乐”。
是了，他才想起来，今天是他生辰。
他又看过去，青春不在的爱人还是像几十年前那样，明媚的冲他笑着，手里捧着满满的爱意，那笑容好像几十年的光阴都不曾改变。
鲜衣怒马少年郎，不醉千秋醉千帐。
